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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个计划,其实应该说,他预谋已久。 夏日的晴空总是湛蓝、高远、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白色的阳光照下来,连树叶也似乎是半透明了,地上班驳的树影在风中跳动。 小街对面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走过去,但步伐也不会很快,看起来总觉得有那种暑假中独有的慵懒气氛,他站在站牌旁的树下,看着街的一端。 那个人是很准时的。 他抬手看表,自语般:"要来了!"几乎是要印证他的话般,一抬眼,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进入他的视野,慢慢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低下头,用余光看到来人走进树阴中,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这个站,等的人总是很少,大概是因为经过的车只有两路,而且间隔时间都不短的缘故。 但那个人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等车。 他抬眼偷看背对着自己的人,那个人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衣,背着一个常见的蓝色单肩挎包,上面还印着白色的商标和几个英文字母。虽然是极普通的打扮,却很适合他那张清秀年青的脸,在风中,衬衣下摆微微飘动起来,他低下头,现出了颈项上的发根,短短的竖着,看得他心中直发痒,几乎就要伸手去摸。 摸到的话,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直直的看那个人,还没能伸手实质性的尝试一下,车便来了。 那人上去,他也跟了上去。 车上没有空的座位,但也不是特别挤,他站在离那人不远处,抓住头顶的铁杆,藏在手臂后的眼不时的飘向那白色的身影。 对方一直出神似的看着窗外,侧面很漂亮,也很宁静,他都不禁怀疑起对方是不是假装的了,怎么会有人被人跟踪了半个月,仍然完全不察觉的呢。真的有那么蠢洁的人吗?感觉简直……是在邀请似的……或者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吗? 他也看向窗外,突然,只听前面一声大叫“找死啊!” 原来车正进入闹市区,有单车在抢车道,售票员愤怒的将头伸出车窗大吼,几乎同时,各种喧哗声传入了车厢,车速也慢了下来。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那人,白色的人影几乎没动,似乎没听到这一切。 经过这几条街,那人会在一个叫工农桥的站下车,然后,步行半个小时左右,到接近郊区的一个居民小区去。他猜他住在那里,只是他跟踪了这么多次,始终没弄清楚他到底住哪户,他不可能紧贴在他身后跟上楼去,而且因为是在白天,也不可能靠进屋后突然亮起的灯光来识别,虽然电影中常用这套,可现实和幻想到底还是不同。 很久以后想起来,他会觉得那是个转折点,他的生命从那天开始走上了和他意料中不同的路。 僻静的巷子,夹在两边的墙壁之间,左右好象都是农民的果园,树枝从墙顶伸了出来,突如其来的鸟鸣和拍打着树叶的扇翅声也会让人吓一跳。 这里,罕有人迹。 他没想过白天也可以听的见这种轻微的脚步声,是鞋底与地面微触的声音,那应该是在夜晚,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才能听到的声音,可现在他听到了。前面的脚步声和自己跟在后面的脚步声,几乎是一致的,同时起,同时落,误差不会超过半秒。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想起了常看的恐怖片,有点诡异的感觉,他却因此而渐渐兴奋,刻意的将自己的脚步一步步和对方重叠了起来。 这么走了会,两人的脚步却突然不合拍了,是对方起了变化。 他有些愕然的向前看,对方的头微微前倾,快步走着的背影两肩缩着,看起来有种奇怪的狼狈感。 他也加快步伐,很快,对方的脚步开始凌乱,而且更加急促,几乎是小跑了。 那人在怕自己? 念头一闪而过! 为什么怕? 心中有什么正在成型,他几乎没有思考的跟上去。 就在下一刻,对方居然真的跑了起来! 怔一怔之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的血沸腾般汹涌起来,本能在破裂的气泡中被释放。 他追了上去。 杂乱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黑发触手可及,他一直想摸的黑发,伸手去抓…… 三米、两米、一米,手触及对方之前,那人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黑色眼眸中的惊恐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用左手捂住对方的嘴,用力将他拖入了刚刚看到的一间开着门的房子。进去后才发觉原来这是间公厕,幸好不是太臭,这里的居委会挺负责,他想着,松开了手。 对方并没有叫,大概是知道这里没什么人经过,叫了也没用,只是瞪着眼看他。 他一步步进,那人则一步步退,直到背靠墙壁,再无处可逃。 他倾过头,想亲吻那微微颤抖的唇,突然"啪"的一声,脸上随即一热,他捂着自己的脸,半天才醒悟是对方赏了自己一巴掌。 再看那人环抱着双臂,正怒视着自己,终于开始反抗了吗? 他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脸,突然扑了上去,压住对方的身体,将头埋到那漂亮的颈窝之间,咬了一口,那人倒抽了口凉气,拼命挣扎起来。 然而,却不是他的对手,看体格也知道,谁叫他那么瘦,他一边舔他的耳垂,一边有些遗憾的想。 手已经下滑到对方的腹部,他单手去解他的皮带。那人觉察了,开始疯狂的用手拔他的头发,试图用牙齿咬他的耳朵。他一边躲避,一边努力用身体压制住对方,他可不想少年秃顶,一只手则滑入了对方的双腿之间,当他握住那团火热时,一切反抗突然停止了。 他抬头,他紧闭着双眼,微微颤抖着。 他吻向他,他转头避开。 他的唇落在他的脸上、颈上,一路滑了下来。 ###NextPage### 第二章 深夜,街道上虽然仍旧霓虹闪烁,行人却渐渐少了,这条狭窄的巷子更加宁静,只余街头"XX招待所"字样的灯光寂寞的彻夜不眠。 一个年青男人从街的一端走了过来,黑色的影子在他脚下拉得极瘦极长,嚓嚓的脚步声在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走到一栋两层高的旧楼前,他突然慢了下来,抬起的脸在街灯微弱的光下由漫不经心换成了惊疑不定,正在他一转身要起跑时,一群人从黑暗中涌出。虽然极力反抗,年青人却很快便被制服,压倒在地,双手被反剪到身后,他绝望的转头,雪亮的手铐刺眼的晃动着。 下一刻,那份金属特有的冰凉扣在了他的双腕上。 白炽灯光照在走廊上,和白天没什么区别的亮堂,齐晖接了杯水,正靠在墙上要喝,审讯室的门"吱"地开了,季惟走了出来。 “哟,我在里面累死累活的,你倒逍遥的很哪!” 季惟伸手拿过齐晖还没喝到嘴边的纸杯,一饮而尽,齐晖只得再去拿了个杯子,另接一杯水。 “什么累死累活,对方不是很配合吗?这案子很快就可以定了吧?” 季惟没说话,而是就着灯光仔细观察手中的纸杯。 齐晖不禁有些起疑。 季惟是他现在的搭档,自齐晖毕业后分到这个警局,这已经是第三个搭档了,也是搭档时间最长的一个。两人很巧是同一期毕业,有时候齐晖会觉得自己只是碰巧做了这个工作,而季惟却是天生该做这行的人。如同猎犬对猎物有异样的敏感,季惟则对潜在的事物特别敏锐,或者说他有种不同常人的观察方式,如果他是做警察做了几十年的老公安,倒也罢了,可他和齐晖一样只做了三年。 齐晖仔细想了想案情,仍旧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你有什么疑问?犯人已经供认不讳了,与现场的情况完全吻合,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不可能描叙的那么详细,而且现场只有两个人的足迹,其中一个是死者,另一个只可能是凶手!而且退一万步讲,如果他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拉?!” 季惟放下手上的杯子,“我没这么说啊!我只是看这杯子有点旧,怀疑有人用过……” 齐晖不禁气结,“那你扮什么酷,害我想了半天,你觉得我加班还不够累吗?” 季惟若有所思,“想清楚些未尝不好,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呢”边喃喃自语,边转身。 “喂,你去哪?” “下班了!”季惟挥挥手,头也不回。 齐晖怔一怔,从审讯室门上的玻璃小窗往里看,果然桌后的同事正起身整理手上的资料,再向左看,低着头坐着的年青男人一动也不动,似乎正应了“低头认罪”那句话。 事件从一周前发现的女尸开始。 那日清晨,齐晖还很清楚的记得,电话是在他咬第一口面包的时候响起的,突然的受惊,导致他差点被那口该死的面包噎死。 死者是位二十余岁的漂亮女性,现场则是在XX公园人工湖边的僻静林子中。 当天早上,来这里晨练的老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在那里至少已经躺了七个小时,当然这是经过法医鉴定后得出的精确结论,虽然和齐晖当时的目测结果相差并不大。 在警察赶到之前,现场已经被惊慌失措但不失冷静的老人们保护起来,虽然有一位老人因刺激过度而不得不送医,但齐晖还是非常佩服老人们处变不乱的风度,这是否意味着我国人民的法制意识有普遍提高,还是因为港台警匪片的普及所致呢?无论答案是哪个,因为现场被破坏程度不大,检查结果很快便得出来了,除去老人们的足迹,现场只有两个人的脚印比较多,一个是尖头,鞋跟很细,是高跟鞋,应该是死者,另一个则明显是男性的鞋印。 此外,死者身上衣物完整,那便排除了奸杀的可能。脖子上的掐痕很深,按事后法医的判断,应该是某位男性的手过分用力而导致的结果,也是这名女子致命的原因,这倒正与那个脚印合起来了。最后,在死者的身下还发现了一个被压扁的火柴盒,很精致,上面印着“紫东阁大酒店”几个紫色的字。 接下来的几天,齐晖和季惟被任命负责这个案子,而开始忙碌。 死者名叫方芳,是某私人企业的文秘。目前和男友同居中,值得一提的是房子是女方出钱租赁的,死者家庭比较富裕。 本来在一个月后,两人应该要步入神圣的礼堂了,但世事总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看到她男友的悲痛欲绝,谁也无法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之深,只是那为齐晖的追问带来了不小的困难,他不得不一边安慰对方,一边从他时断时续的讲叙中,寻找与案件相关的内容。 当晚,男友正在洗澡,听到死者的手机铃声。死者接完电话后,和正巧洗完的男友吻别后,便出门了,然后是一夜未归。 “有没有问她到哪去,去干嘛?那电话是谁打的?”齐晖问。 “有,可是她不说,只是笑了笑,说回来一定告诉我”男人将脸埋在手掌中,似乎疲惫不已,这是个很清秀文气的男子,和死者在读夜校时认识,并迅速陷入热恋,言及婚嫁。 会不会其实是他?齐晖的心中念头一闪,电视中这种情节非常常见,为了摆脱痴缠的女人,男人无情起来也是什么都做得出的,但季惟带来的消息却打消了他的疑虑。 酒店那边找到了嫌疑犯。 ###NextPage### 第三章 他惊慌不已。 逃走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对方一眼,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样貌,那少年今生都不会忘记了,但他却害怕被那双眼睛再看到那怕一点点,于是落荒而逃。 当时那少年并没有昏迷,虚弱的眼一直看着他,想到那双无神的眼睛,他此刻仍如芒刺在背,跟踪的行为自然是不敢再继续,虽然在强抱过对方后,他觉得下半身的热量只增未减,但现在连父母回家开门的声音也会让他惊跳起来,疑心是来抓自己的警察到了。 母亲觉察他的不寻常,以为他病了,常常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回答没有,然而实际上他觉得哪里都不舒服,不安、惶恐、以及越来越浓重的罪恶感,压的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甚至不敢出门,害怕开了门看见警察,或者是那少年站在那里看着他。 幸好是暑假,他整天的呆在家里也没关系,父母以为他终于收心养性,只要他不出门去闹事,已经高兴的要拜佛,自然也不会说他什么。 时间便这样一点点的消磨着,明白警察不会再来找自己时,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他仔细分析了当天的所有情况,确定那少年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姓名及住址的,而且两人家相差甚远,要巧遇,可能性也不大,他渐渐安心了。 随着这份安心浮出水面的是,那份快感,他慢慢的想起那天的每一幕,少年屈辱的表情,痛苦的呻吟,那份身体贴在一起的温度,将那消瘦的身体环住的触感,他一一想了起来。 甚至,也许在此刻,他的头脑中的感觉比当时真正发生时更加的美好,令人沉醉的美好。 也许等待着自己的会是警察,他心惊肉跳的想,然后搭上了去那个小车站方向的车。 他到的时候比那天要早。 平日这个时候,少年应该还没来,如果在那天的事件发生后,少年仍然未改那个作息习惯的话。 他一边探头张望四周的情况,准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拔腿就跑,一边向少年常呆的那棵树下看过去。 一袭白衣跳入眼中,他怔住。 那少年站在树影中,仍然是那天一样的短袖衬衣,蓝色背包。他低头正翻着手上的书,树叶在风中摇动,光与影在少年身上、脚边跳跃。 干净,这个字眼在他脑中浮现,那少年正适合这个词,也许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只是自己太欲求不满的幻景? 他呆呆的想着,那少年合上书,感应般看了过来。 眼光遇上的瞬间,他明白一切都不是幻想了,少年睁得大大的眼睛中,夹杂着惊讶、恐惧、及其它一些他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正是这样的表情让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少年退了半步,他突然胆气十足了,少年一定没有报警,也许因为羞耻心或者什么原因,不然他不会用那种类似害怕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慢慢走向前,少年呆在原地没动,走到只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住。 自己比他高呢,他有些优越感的俯视少年苍白的脸,伸出手握住少年的手,少年抖了一下,然后,突然平静了下来。 “我好想你”他低声说,少年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重复了一遍,“我一直、一直在想你……” 走下楼梯,闵文便看见了校门口的那个身影,穿着件灰色中长的外衣,双手插在裤口袋中,衣摆在手臂上搭出漂亮的褶皱,经过他身边的少女们纷纷回头看他,那人却没什么自觉的一直向这边看,瞟见他下来,便直奔了过来。 “怎么才下课?”他边喘气边问。 “老师拖堂了,干吗?” “没什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闵文皱眉想了想,“星期二?” 他先是哑口,然后笑起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今天是圣诞节啊!” 闵文看着他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和双颊,想伸手去触,却只是淡淡的问了句,“那又怎样?”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闵文,然后沉默了下来,跟在他身后走着。 真象条忠狗,闵文不无恶意的想。 “陪我去买东西吧!”闵文开口,那小子听清后,马上眉开眼笑了起来。 “Merry Christmas!”的字样在街头到处闪动,圣诞老人装扮的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的发着传单,无非是某店节日打折之类的消息。 明明都挤得快走不动了,来往的人脸上却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那种喜悦从一个人身上传到十个人身上,再从十个人身上传到一百个人身上,飞快的在人潮中荡漾起来。 “看那个!”闵文指着一个橱窗,两人一起停步,窗内一棵极大的松树,悬挂的小灯泡一闪一闪,树下摆着一盏造型古朴的油灯,居然不是时下流行的用电泡代替灯心的那种,小小的火苗在褐色的琉璃罩中跳跃着。两个少年趴在玻璃上的脸在灯罩上似乎也随之一摆一摆。 两人看了半晌,相视一笑。 “去买了吧?”闵文提议。 “很贵吧?”他有些犹豫,闵文抓住他的手,询问般的笑,“两个人凑一下,也许就买得起了!” 温暖从闵文的手心中传来,他心跳急促起来,点点头。 抱着灯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远近的灯火通明,人头汹涌,圣诞夜带来的是比白天更热闹的街道。 跟着人流移动,前后左右看到的全是黑黑的人头,他忍不住伸手抓住闵文的手,闵文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责备,闵文从不在外面露出任何和他亲热的样子,怕别人疑心。 “怕走失了!”他急忙解释,闵文看看四周,这才笑了笑,任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他狂喜的看着他。 那一夜,别人看到的是美丽的夜景,汹涌的人潮,妩媚的霓虹,而他,只看到了他。 不过,那灯很快便被打碎了,是他亲手摔的。 闵文只是冷冷看着他狂怒的摔掉手边所有的东西。 “你不用这样,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了,”闵文平静的说,“我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NextPage### 第四章 酒店中有个名叫高杰的侍者,一向很老实,近来却突然无故旷工,已经几天没在酒店出现了。而在他最后一天上班的时候,送了个皮包给平日关系比较好的女同事,这个举动很突然,而且那个皮包,按他的收入,不可能这么随手送人,那价值相当于他一月的薪水。 季惟拿了那皮包到死者家中,果不出所料,是死者生前所用,在死后则不知所踪。 真相已露端倪,两人带人在高杰租的屋子前埋伏人手,一日三班,待了两天,终于将人抓住。 高杰是个长得颇英俊的年青人。按资料上看,他是本市人,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直都在外面帮人打工,直至前年才靠旁人介绍,进了现在这家星级酒店做侍者。他学历不高,自然做的都是搬运之类的重活,工资也不高,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衣着很普通。 被提审时,高杰总勾着头,偶尔开口,声音也不大,完全没有时下年青人的狂傲。 按他自己的供词,是那天闲逛到公园,见那女人穿着不俗,一时钱迷心窍,动了抢的念头,谁知道那女人却张口大叫,惊慌中将对方掐毙,逃回了家中,地上的火柴盒大概是两人拉扯间,无意中掉落的。 表面上看,供词和之前的种种都非常符合,齐晖合上资料夹,后仰倒在椅背上,那……季惟所说的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呢? “你不觉得调查太顺利了吗?先是掉落在现场的火柴盒,把我们引到了那家酒店,接着在酒店中,很明显的,我马上发现了死者的皮包,根据皮包完全不费力就找到了凶手,完全没有任何波折,还真是无趣啊!” “你想说……这中间有隐情?凶手根本不是他?”齐晖迟疑了。 “我只是说,这个凶手还真笨,居然就这么让人顺藤摸瓜的抓住了!”季惟伸着懒腰。 齐晖微微沉吟,“他是故意要我们找到他?为什么?杀人可是死罪啊?” “不知道!”季惟眨眼笑,“所以才要查,这就是查案的乐趣所在啊,一步步找到真相!” 两人再度拜访了方芳的男友,敲了半天的门,似乎无人在家,两人正抬脚要走,门却开了。 男人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俩。 “凶手,不,应该说嫌疑犯找到了!”齐晖对着背对自己正倒水的男人,男人手一抖,水流跳出杯沿,倒在了桌上。季惟进门自我介绍后就没开口,一直出神的看那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把茶端到几上,“请用!”两人道了谢,男人也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那人叫高杰,个子挺高,国字脸,挺英俊的,方小姐的熟人中有这么个人吗?” 男人没开口,季惟突然撞了撞齐晖。 两人沉默的看着那男人抖动不止的双手。 过了好一会,男人才镇静了下来,终于说话,“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季惟终于开口,“你认识凶手?” “闵文,闵文!”他焦急的追上不理睬自己的少年,顾不上旁边正是放学高峰的人潮。 闵文开始还充耳不闻,可转头回望他们的人越来越多。闵文停了下来,他惊喜的跟着停下,闵文冷冷看着他,“你想干什么?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那种近乎敌意的冰冷,让他吃了一惊,呆呆的没有说话。 闵文回过身,不耐烦的,“还发什么呆,你想让全校都知道我的名字吗?” 少有行人的小巷,锈旧的救生梯下,阴影中,两个少年热烈的拥吻。 他轻咬着闵文的耳垂,“不要分手吧” 闵文睁开眼,微微潮湿的眼看着他,黑亮得象天鹅绒,几乎要让人沉下去,他忍不住吻住那双眼,“求你了,别再说分手” 闵文轻笑,“傻瓜,真的这么伤心吗?” 他鼻子一热,“嗯……”带了几分哭腔,闵文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他才能觉察的亲昵,让他突然觉得委屈起来。 “我随便说说的,你也信,真是死心眼!” 闵文笑着反手环住他,温暖从相触的肌肤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闵文低头寻找他的唇,贴了上去。 “那就不分了,看你这么伤心的份上”含糊带笑的语音消失在两人胶着的唇间。 事后,他才知道,在向自己提出分手的时候,闵文已经在和一个女孩交往。但在两人分手后,闵文很快甩掉了那个女孩,这么说的话,闵文真正喜欢的是自己吗?为此狂喜的他,并没意识到这种想法的天真之处。 父母以为两人是朋友,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常到自家来的男孩和自己的儿子居然有最深层和最本质上的接触。 但是他们会奇怪,为什么不同校的两人居然会认识而且这么亲近,理由当然可以找到,象是某人遇到流氓勒索,另一人正巧路过,拔刀相助之类的俗套故事,不但谎圆得自然,而且父母听后更存了感激之心,往来于是更加的方便了。 两人便常留宿对方家中,有时候在未睡之时,他会看着枕旁的人,问一些其实很傻的问题。 “如果有来生,你想再见到我吗?”问者是一脸的期望,希望情人能温柔相对。 “不想!”完全不思索的立刻回答让他受挫不已。 闵文看看他埋怨的眼神,“我为什么要见你,你又想一见面就对我施暴吗?那很痛也!” 被说到痛处,他不禁缩头,喃喃道,“谁叫你当时看起来那么诱人” “什么诱人!明明是你变态!!”闵文气势汹汹,翻身压了上来,他大叫。 “好重,你是不是胖了!” “放屁!”闵文什么时候学会说粗口了,他暗想不会是跟自己学的吧,那自己以后可要注意了,正想得出神,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被高高举起,缚在了床柱上。 “喂,你干吗??” 闵文开始解衣扣,当然是他的。 “强暴。” “强暴谁?”极其愚蠢的问完后,他醒悟大叫,“快放……”突然想到楼下有人,不得不压低声音,“你疯了,下面有人的!” “说的也对!”闵文微一思索,伸手到床边一抓,用什么把他嘴塞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怒视着他,然后一股异味传了过来。 他定定神,突然想起口中是什么了,险些晕了过去,他昨天刚刚和别人踢足球来着,袜子还放着没洗。 闵文笑眯眯的压了下来。 有句话说,恋爱中,爱得最多的那个总是输家。 他想自己就是那个输家,最先一见钟情的是他,说爱说得最多的人也是他,闵文从来都是隔岸旁观的那个。当他问闵文关于永远的问题时,闵文总是耸耸肩,然后说,“那种事,太远了,不知道!” 他则被他的坦率和自己的愚蠢气得直翻白眼。 永远,真的那么远吗? 闵文第三次提出分手时,他终于觉悟了,他在这场感情中注定只能观望对方,否则就是无止境的伤害,再多的爱在一次次被伤害后,也会渐渐消亡。 他沉默的点头,决定在自己还很爱他的时候退出这个完全无望的赌局。 “我不想后悔爱过你!”他对闵文说。 闵文惊讶的看着他,显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次,他没有主动去找闵文。也是这个时候,另一个人闯入了他的生活。 ###NextPage### 第五章 “已经找过方芳的男友,父母,高杰父亲早逝,他母亲我们也找过了,接下来还应该找谁?” 听不到回答,齐晖回头看,季惟右手撑着头,一幅深思状,仔细一看,两眼是闭着的,原来是很有技巧的睡着了。 齐晖伸手用笔头敲敲搭档的头,季惟睁开了眼,“……干吗?” “现在在做案情分析,想睡的话等下班后好吗?” “本来挺有意思的案情居然被你解说得这么枯燥,身体自己要产生生理反应也是没办法控制的啊!”季惟理直气壮的说,齐晖却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什么叫生理反应,不懂就别乱用好不好!!” “想睡觉不是生理反应吗,哪有乱用!!!” 他还振振有辞,齐晖牙直痒痒,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将话题绕回案件。 “现在我们知道高杰居然错手杀了没见过面的好友的未婚妻,然后呢?该做什么?” 季惟伸手取齐晖面前的资料,翻了翻,突然发现新大陆般叫了起来,“你看!” 齐晖凑头,什么也没看到,纸上的字和以前一样多,他已经研究过很多遍了。 “看什么?” “我发现这个案件牵涉到的人都挺漂亮呢,死者是个美女,真可惜……,凶手则是个俊男。” 齐晖忍住怒气,“那又如何?” “情杀啊!可能性很大!凶手爱上死者而无法忍受她另嫁旁人,或者好友多年前曾横刀夺爱,害死了自己的爱人,所以在他得到珍爱的时候,凶手一定要让他尝到相同的滋味” “你给我认真点!!警察不是狗仔队,查案不是靠这样乱猜的!!!”齐晖终于爆发。 季惟无动于衷的笑起来,“我很认真啊,情杀也是可能性之一嘛,对了,还有一种,凶手其实爱的是死者的男友,才杀了夺走自己心上人的女人,你觉得怎么样?” 齐晖伸手去按太阳穴,他开始觉得头痛了。 “高杰?不认识!”对方不耐烦的要关门,齐晖快她一步,用脚顶住了门,“你们在一起交往了两年之久,当时明辉中学无人不知,现在才说不认识?” 那女人“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和季惟一番,松开手,“你们都知道了,还想问什么?” 便径自往屋内走,齐晖和季惟互视一眼,跟了进去。 很宽敞的房子,装修也新潮豪华。 “我已经结婚了!”女人修着左手的指甲,不时的端详一番,齐晖忍不住皱眉,他最讨厌这种装模做样的女人,季惟却一反之前调查时的懒散,“看得出,而且对方想必很爱你!” 那女人眼光一闪,放下指甲剪,“你怎么知道?” 季惟微微一笑,“一位在家中也风情万种、美丽动人的佳人,无论怎样的男人都会心仪不已的!” 女人大笑,“你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吧,好毒的一双眼!” 季惟微笑,齐晖瞪他一眼,季惟恍然未觉。 “你们想问什么?是关于高杰杀人的事情吗?”女人看他们一眼,“新闻中都播过,说实话,我不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他很冲动,但为钱杀人,不可能!!” 齐晖季惟互望一眼,齐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们分开有很久了吧?” “快十年了,是很久。但我看中的男人从来没有差的!象你,就很不错!”女人转向季惟一笑,季惟微欠身,“荣幸之至!” 齐晖满脸黑线,却听季惟问道,“那,那时为什么会分手,我是说象你这么出众的女性,他肯放手才是奇怪啊!” 女人怔一怔,才笑起来,“说起来好笑,他那人对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气不过,派人打了他最要好的一位朋友。他知道是我主使的,便冲过来找我,想打人,我还真挨了他一巴掌,(季惟插口:他居然下得了手),就这么斗气,见了面也不理,那时我正是高中毕业,上了大学,便再没见着过他。”她显然陷入了回忆中,半天没再开口,“那时,我可是不良少女,他是学校中打架最厉害的不良少年,不过,他只是容易被人挑衅,其实从不轻易伤人。” 走出门,季惟伸个懒腰,喃喃道“收获不小呢!” 齐晖冷笑,“美人垂青,当然收获不小!” “别吃醋啊,我还没打算移情别恋呢!” 齐晖气的跳脚,“你少臭美,不对,少变态了!!!” “变态啊?!”季惟轻笑着,突然伸出一支手指,摇了摇,“真相呼之欲出了!!” “啊?”齐晖怔住,“喂,等等,你说清楚!!” 他追了上去。 ###NextPage### 第六章 肖云是他同校的女生,非常有名,她之所以高频率出现在男生口中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貌,还因为她也是校内不良少女的头。 他之前也对这个女孩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过两人的见面会那么戏剧化,比起他和闵文之间也许更加的浪漫。 当时,肖云得罪了校外的一帮小混混,对方来找麻烦。在校门外的一条小巷子堵住了她。 看到对方只两三个人,肖云笑了笑,她虽然是女生,但却从小在男孩堆中混大,街架早是打习惯了的,既然压的住校内所有的不良少女和少年,这么些人自然是不放在眼中。 可没想到打到一半,对方使诈,早在旁边埋伏了一人,躲在暗处,等肖云近了,突然用麻袋一扑,把她罩了个严实,趁她混乱之际,用绳子连麻袋和人捆成了一团。 目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只听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声接近,肖云再泼辣,也吓破了胆,忍不住高声呼救。 那小混混选这里的缘故就是因为这里少有人来,他们也不阻止,只在旁边哈哈笑着,肖云叫了半天,救星半个没到,倒是小混混开始上下其手起来。 正在肖云恨不能咬舌自尽时,麻袋外却突然一阵打斗声响起,几声惨叫过后,小混混丢下几句恨话,只听脚步声仓皇离去。 眼前一亮,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孩,肖云扑过去就哭了,对方却只是手足无措的站着,半天才想到要安慰她。 那种时机,那种呆拙,少女的心悄然开启。 肖云带着一班不良少女把他从教室中叫出来,提出要交往时,他犹豫了会,点头答应了。 也许自己可以借此忘记那个无情的人,走回正常的轨道,他这么想。 其实他心中也怀着希望,闵文那个人没什么长性,之前和女性的交往,最多也就维持两个月,他便会腻了,回到自己身边,如果他再这样,自己也要让他看看,自己并不是没人要,才那么死赖着他。 可是,闵文一直没出现,他的期望也渐渐冷了下来。 偶然有一天,他和肖云吃午餐,不知道说了什么,肖云笑得灿烂,他怔怔看着,才发觉原来她很可爱。 我要认真爱上她,他想。 本来应该是可以的,如果没有那次巧遇的话。 是用滥的电视情节,正当一个人要过上没有另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生活时,他必然会遇上那个另一个人,重新沉沦。 当时他正和肖云在压马路,肖云挽着他的右手。 她有个挺奇怪的习惯,她挽人时,喜欢拼命往怀里拽,以至于两人贴的紧紧的。一开始他吓了一跳,被肖云的主动弄得面红耳赤,后来习惯了倒没觉得什么了,肖云并不是故意这样,正因为是无意的,才让人觉得非常可爱。 “高杰!” 突然响起的叫声,曾经在每天的梦中回响,以至于它真正出现时反而让人无措了。 他和肖云全停了下来,向发声的方向看过去。 他震了震,路边挽着个女孩的熟悉身影正带笑看着他,目不转睛。 “真是很久不见啊,是女友?!” 闵文松开手走了近来,那女孩跟在他身后。 人行道比路面略高一点,高杰两人站在人行道下,闵文和那女孩则站在人行道内,略高一些,高杰感觉闵文在俯视自己。 高杰扫一眼那女孩,没开口,目光回到了闵文身上,后者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介绍一下吗?”闵文看着肖云,肖云也疑惑的看向高杰。 高杰恍然自己的失态,“这是我的……朋友,闵文,这是……我的女朋友,肖云。” 很僵硬的介绍,肖云并没在意,高杰不是擅长交际的人,她向闵文笑了笑。 后来说了些什么,高杰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闵文和两位女士一直笑着,气氛显得非常融洽。 身边的车辆、行人、景物都模糊了,唯一鲜明的是闵文一直瞟向自己的眼。 那眼中似乎有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却让高杰茫然不知所措起来,他的决心在闵文一次次看向他的时候悄然崩溃。 突然,他意识到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只要这个人出现,他便可以轻易的打败他所有的意志,无论他武装得多么坚强。 他注定是他的输家!! ###NextPage### 第七章 “你知道审讯时最怕遇到什么样的犯人吗?” 齐晖看了季惟一眼,“闷葫芦,你说过很多遍了,审案最怕那种用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人,你干吗?” 季惟摸了下鼻子,颇有些悻悻,“给点面子好吗?说句‘什么样’不行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故作高深了!!” 季惟叹了口气,“我是说,高杰一直都在开口说话是吧?” “嗯!” “只要他还在开口就好”,季惟翻着记录轻笑,“除非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否则……,不过好象不是!” 只要说过一句谎,之后就不得不用十句来圆这一句,而说了这十句之后,就不得不用一百句来圆这十句,就象滚雪球,越滚越大,直到露出破绽。 这个理论让齐晖想到了古龙的小说,那里面也出现过类似的话,好象是说最高明的谎,是说九十九句真话,再加一句谎话……啊,不对!好象论点正好相反…… 正想着,门开了,高杰被带了进来。 为什么又开始提审自己了呢,难道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推开门,那张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桌子让高杰立刻不舒服了起来,想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要盯着张木桌,他就觉得反胃。 “坐吧!” 一个男声从桌后传了过来,他向右转头,看到桌后坐着的两位男子。他认识他们,前几次的提审中,这两张面孔一直交替出现着。 高杰没吱声,向那张空着的木椅走了过去,门被从外面关上,屋子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高杰有些紧张起来,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啪”的一声,高杰抬头看,桌上靠自己这边被扔了个烟盒,半开的盖子中露出几支香烟的过滤嘴。 “吸一根吧?”对方把打火机也推了过来,高杰犹豫了片刻,半弯腰起身,抓住了烟盒及火机。 很快,烟雾在屋内萦绕舞动起来,高杰已经点了第三支烟,对方却仍未开口,高杰愈发不安了。然后,“再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声音突然在静默良久的房子中响起,分外刺耳响亮,高杰不自觉一抖手,半截烟灰掉落下去,及地时散成一片圆圆的粉迹。 “你那么晚到公园去干什么?” “散步。” “几点到的公园?” “七点半。” “当时天黑了吗?公园门口人多不多?” “差不多黑了,人不是很多。” 几乎是重复很多遍,毫无意义的话,白炽灯照得他满头大汗,却不得不强打精神。 “为什么要袭击那女人?” “她看起来很有钱” “你怎么知道她有钱?” “她衣服很高档,而且在打手机。” “她穿的是裙子还是裤子?” 他怔住,然后,“……裙子。” “衣服是短袖还是无袖?” “……短、短袖。” “是无袖!是你连她穿什么衣服都没看清楚,怎么知道高档不高档的?” 他心漏跳一拍,“……我没看太清楚……感觉上很,而且当时她在打手机……” “她当时说话没有?” “啊?” “在手机中跟对方说话没有?” “……没有……不,有,有。” “到底有没有?” “有!” “说什么?” “没听清楚……” 沉默。 “你认识一个叫闵文的人吗?”!!!…… “认识吗?” …… “说话!!” “……认识……” “什么关系?” “……朋友……” “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呼吸开始不畅,似乎被什么卡住了脖子,他拼命拉开衣领,却仍被堵得慌。 “……不……知道……” “是你这位朋友的未婚妻!” 早就知道的事实从别人,特别是无关的人口中说出来,几乎是一把重锤直接敲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碎成了一片片…… 明明早知道会有这天的啊,为什么还是承受不起呢? 他慢慢低下头,几乎要把头埋到身体中去。 “你朋友已经知道你杀人的事情。”他抖动了一下,又渐渐缩下去。 看着他,齐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可转头,季惟的脸却是从未见过的冷酷,盯着桌下的犯人,“他说,你在说谎!!!” 高杰猛震一下,慢慢抬头,死死盯着说话的季惟,脸上的表情象是被人给逼到了悬崖上,而对方却仍在不断的进逼,虽然明白他不可能对自己做出什么,齐晖仍打了个寒战。 在这份绝望得凛人的目光中,季惟无动于衷,"你说呢?"他接着问,冷静而无情。 ###NextPage### 第八章 敲门声响起,高杰并没有起身,他早听见楼下母亲热络的寒暄和对方礼貌的应答。 闵文的到访,他一点也不惊讶,在街头的偶遇的那一刻,闵文一次次看向自己的那时,他已经知道会有这一步,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他还没有准备好,虽然已经想了三天。 “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高瘦的人影微依在门上,走廊上的灯光将闵文和门框一起做成了剪影,映在没亮灯的房间的地面上,高杰慢慢起身,转头却看不清闵文隐在阴影中的脸,只听见对方带着笑的声音,“不欢迎?!” 高杰沉默着,闵文慢慢走了近来,地面上只剩了个白色的四边形。 黑暗中,闵文隐约站在他身前,呼吸中充满熟悉的味道,高杰有些迷茫,闵文的声音悄然响起,“……我一直在想你……” 这是自己当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门,“砰”的关上了。 中国的教育,一直对早恋这个问题特别敏感,不过这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过早的沉迷于性欲,的确让人无心求学。 高中毕业后,高杰和闵文都没能考上大学。他们从独木桥上被挤下来,与他们的恋情不无关系。 即使分数差得并不是特别悬殊,但两家都不是很富裕的家庭,不可能用钱为孩子铺出条金光大道来,生命中出现了第一个岔路口。 高杰开始打零工,闵文则选择了复读。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并和高杰约定每个月只见面一次。说实话,以闵文的性子,没再次提出分手,高杰已经觉得很出乎意料,哪里还敢说什么。 只是一月只见一面,未免相思太苦,高杰找的工作是为商场送货,工资不高,活也不是特别累。这人一闲,难免想得更多。有时耐不住,便跑去闵文补习班外等待,闵文开始见了他还很吃惊,后来见他苦等自己几个小时,只是为了送他回家时说上几句话,不由感动,也就默许了。 肖云则考上了本地一家不上不下的大学。 此时,高杰仍未与她分手,虽然闵文在笑谈中也提过,高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那个一片真心待自己的女孩来说分手两字。闵文取笑高杰见了美人就心慈手软,他平日总不动声色,对这事却是一提再提,高杰知道他心中其实是定在意得很了,几次决心要和肖云摊牌,可一见对方那张笑脸,却不由又把话吞了下去,踌躇不定,便拖了很久。 没想到肖云那人平日看起来很大大咧咧,对这事却是冰雪聪明,见高杰总一脸的为难,心中早是起疑,又加上高杰一心挂着闵文,对旁人自然是不大上心,肖云隐约已猜到心上人怕是另有所爱,只是她再聪明,也没想到对手居然不是女人,左右调查一番,证明高杰身边并无其他特别亲近的女孩,这才放了心。 然而却是注定三人之间该有挑破的一天。 某一日,肖云和女伴上街,逛了一天,正尽兴要回家,却和高杰遇个正着。 本是巧事,是好事,可肖云的脸却在看见高杰和身边的人紧握的手时,变了颜色。 肖云身边的女伴见三人脸色都不大对,正要圆场,却听肖云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么回事!居然是个男的”她声音不算太大,可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闵文冷笑一声,将手从高杰手中抽出,越过肖云两人,径自走了。 高杰连忙叫了一声,犹豫的看两人一眼,肖云瞪眼看着他,高杰低头,“……抱歉!”说完,便追了上去。 肖云一阵晕眩,险些跌倒,等她清醒过来,第一眼便是女伴尴尬又同情的目光。 这次巧遇,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肖云叫了以前相熟的一批人,趁高杰有班的时候,将闵文狠打了一顿。 肖云自己并不在场,不过按高杰事后的激动程度,和打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的轻重来看,显然闵文的伤正如自己吩咐的那样,不轻不重——要住那么一两个星期的院,但又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性命之忧。 高杰想分手的企图也通过此次事件得到了完美解决,肖云是个很干脆的人,在教训了闵文,为自己讨了公道后,她说到做到的退出了高杰的生命,直到多年后,齐晖两人的到访,高杰这个名字才在她的口中再度出现。 ###NextPage### 第九章 “你说什么?!!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没错,七点,正是晚饭时间!……我正在吃,……嗯,嗯,……可恶,这顿饭算你的了!!……好,我一刻钟后就到!!” “砰”门被重重关上,只余桌上的杯面那腾腾上升的热气衬着屋内的沉寂。 “怎么约这个地方啊?” 要他在命案发生过的地方等他,说是要拿东西给他看,可等他急匆匆赶到,在电话中催命似的本人却居然迟到。同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太多次,齐晖连生气的欲望都没了,只叹了口气,觉得打的赶来的自己果然是个白痴,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正意义上的的急事呢。 打量四周,他还只在白天来过这里,此刻天已经黑透,看起来和印象中的现场大不相同。 背后是黑漆漆的树林,映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一种奇怪的寒意扑面而来。 他一直觉得象草木之类的东西是有灵气的。那在风中摇曳的影子,在夜间,似乎是有意识似的伸展起来。在自己看的时候,它们便安静了下来,顺着风摆动,而在自己移开目光时,它们则幸灾乐祸般舞蹈着,嘲笑着。 齐晖转开目光,左右是人一般高的灌木丛,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前面路口努力的想把光线照进来,却并不成功。 这条夹在灌木中的小道其实是个死胡同。尽头是树林,前面则在路灯下,和另一条水泥路交起来,搭成个T字型的路口。 那条水泥路是公园的主道,白天的话时常会有人经过,不过现在是晚上,而且正是吃饭时间。齐晖看着偶然路过的人,有种身为窥视者的错觉,几乎没有人发觉黑暗中还有一个人。 方芳当时也是这种感觉吗?齐晖想着,突然发觉自己等的时间已经足够回家,然后再来一趟。 “有没搞错,迟到迟这么离谱!” 他摸出手机,正要拨号,眼前突然一暗。 他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灯前方,黑色的影子从他脚下拉了过来。 “季惟?” 对方向他走了过来,却没答话。 “如你所愿,他现在什么话都不说了!” “他已经说了很多了!”季惟笑着说,然后一天不见踪影,齐晖则为了一桩入室抢劫案忙了一天,还因为搭档的失踪被头儿给骂得半死,在他打了季惟一天手机找不到人后,对方却在下班后回了电话。 “自己叫我来居然迟到这么久,你搞什么?!!” “……” 渐渐走进的身影明明就是那个整天没看到人影的人,可他为什么不说话? “你有什么宝贝要急着给我看啊!” 齐晖突然觉得不对劲,对方一直在慢慢走近,可却不开口! 人影越来越近,齐晖不禁退了半步,“喂!!!” 他微偏头,余光中身后是阴气森森的树林,再看前方,那个鬼魅般悄然走近的沉黑身影,说不出的吓人。 “你,你到底是不是季惟!再不说话,我不客气了,你想袭警吗?!” 那人又前进了一步,齐晖突然意识到——对方居然……没有脚步声!!! ……没有脚步声却一直在逼近!!! 齐晖差点昏过去,他虽然是警察,可自小最怕的就是鬼。 “站住!!”他定定神,咬牙拔枪。 “听到没有!再走我就开枪了!!!” 对方,居然真的站住了! 咦?鬼也怕子弹吗?齐晖没想到这招居然真的见效,不禁怔住。 “太夸张了吧,我还什么都没干啊!” 含笑的声音让齐晖终于松了口气,脚软得几乎要倒地。 然后他跳了起来,一把拽住季惟的衣领,用枪比着对方的头,“你搞什么!干吗一直不说话!” “吓住你了?”季惟拨开枪口,“小心走火。” “为什么你没有脚步声!” “我穿了运动鞋,而且我怕吓住你,特地放轻脚步来着。” “你是说你故意吓我!” 枪口又抵到了季惟额头上,“今天这事可不是吃餐饭就可以解决的!!” “难不成你想要一个吻?没问题!”对方的脸凑了过来,齐晖被烫着般跳开。 “开什么玩笑!”他把枪收了起来。 季惟歪头看着他,“我很难得有这种心情呢,居然这么不领情” “是吗,我该遗憾?” “也许……”季惟轻笑,“对了,你手机是什么型号来着?” “干吗?” “说说看啊,放心,我不会笑的。” “NEC988,……我已经看到你的笑容了!!” “别在意,别在意这种细节啊,重点是我接下来要给你看的东西!虽然你手机已经被淘汰在潮流之后!” 齐晖瞪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只是个没钱的小警察!你有屁就他妈快放!” “……肚子好饿,先吃饭再说吧!” ###NextPage### 第十章 闵文再次落榜。 不管原因与肖云的事件有无直接关系,结果都是不容改变的。 他丧失了第二次复读的勇气,高四的那种压力不是他能再次忍受的,再读下去,自己一定会疯掉,他这么对高杰说,高杰点点头。 闵文并没有立即找工作,而是在家中待业。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自暴自弃的情绪中,成天无所事事。感到迷茫的同时,他也不愿意去干那些他一向看不起的体力活,象高杰那样,但那些他看得上眼的工作,却无一不需要一张大学文凭。 在想到解决方案之前,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持续了两年。 一年后,高杰经熟人介绍,进了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比起送货,在酒店中做侍者不但薪水高了不少,而且时不时还会有阔绰的客人给小费,高杰的手头宽裕了不少。他租了间房子,不久后,闵文不胜老妈的唠叨,也搬了过来,两人开始了秘密的同居生活。 闵文依然没有工作,其实高杰本想托人将他也弄进那家酒店,但闵文说自己宁愿每天呆在这间光照不好的屋子里发呆,也不想到酒店中整天对人点头哈腰。 于是,他开始学做饭。 小小的屋子还要隔小半出来放煤气灶和锅碗瓢盆,另一边是一张单人床,行李则如山般堆在床头。 因为不敢开门,炒菜的时候,只开窗的话,空气不对流,烟出不去,高杰回家如入仙景,一片雾蒙蒙,有时吃完饭,两个人已经被烟熏得泪流满面。 闵文也不是没打过工,但如同之前和女性的交往,他没长性,什么工作都做不过二个月,便再做不下去。两人的生活几乎都靠高杰的薪水,交了房租,便少了一半。这种紧巴巴的日子中,闵文学会了侃价,为了一两角钱,和卖菜的老婆婆扯上半天,或者为了省几块钱,问遍整条街的杂货店。 高杰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每次下班,看到闵文为自己做饭的背影,他心中都有种慢慢被什么填满的感觉,他想那就是幸福了吧。 闵文其实很讨厌做饭,但他又很无聊,而且他不大愿意出去,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时间,这么一年下来,居然做了一手好菜。有一次,高杰笑着说这种手艺足可以去做大师傅了,闵文瞪眼看着他,好象非常生气,高杰便再不说这种话了。 然后,有一天,闵文告诉下班回家的高杰,他要去读夜校。 高杰沉默了,闵文则兴高采烈。 “我可以晚上读书,白天打工,来赚学费!” 大概是终于找到可以填充自己生命的东西,闵文憧憬着,非常兴奋。 高杰看着他,然后开口,“不要去打工,读书是很累的!” 闵文停下来,看着他。 高杰轻轻握他的手,“钱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会供你上学的!” 闵文静静看着他,然后垂下了眼。 两个月的埋头苦读和一个月的焦急等待后,闵文等到了向往已久的入学通知书。尽管是夜大,他却可以由此踏上不同的道路,他面前的世界也会因此而更加的广阔。 那种微妙的变化高杰并没有觉察,为了赚闵文的学费,他又兼了一份工作,在快餐店打工,是按时计薪,对于兼职的人而言,是份不会耽误本职工作的好差事。 有一天,闵文在做爱后突然告诉他,自己有新女友了。 ###NextPage### 第十一章 同样是黄色的灯光,为什么在室内看起来就是温馨柔和呢? 相较刚才昏暗的路灯,阴冷的树丛,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饭菜,齐晖再次做出晚上果然是适合呆在屋内的时间的结论。 旁边的季惟苦着脸,“你这顿吃了我半个月午餐啊!居然还要的包厢,这不是摆明要浪费自己的钱吗?” “你自找的!” “我做什么啦?!不就是靠近你的时候没说话吗?那我以后接近你的时候随身携带高音喇叭好了!” “……” “就是那种经常听到的‘倒车,请注意,倒车!’的那种,当然我会改成……” 青筋跳动,对方却不知收敛的继续叫着,“我来了!请注意……” “碰!” “好痛!你干吗?!” “……无聊!!” …… “……你叫我出来干什么?”酒足饭饱,点上香烟,正是适合聊天畅谈的时候了。 季惟摸了半天,从裤口袋中掏出了张纸条,“你看这个!” “……通话记录?谁的?”季惟笑而不答,齐晖看他一眼,突然醒悟,“是方芳!!” 仔细一看,齐晖抬头,“遇害的那天,最后的通话记录是7点!” 季惟在烟灰缸中倒了点水,然后将手中的烟头按了下去,只听“滋滋”一阵响,“按记录,最后一次接通电话是在7点,方芳遇害是8点左右。我查了一下,那记电话是对方在公用电话亭打的,时间应该在方芳出门前。所以高杰这点肯定在说谎,他不可能在作案之前听到方芳在手机中的对话,因为那时方芳根本没接通任何电话!!也就是说,他听到方芳在打手机,而判断对方很有钱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也许他看到方芳在打电话,只是没接通而已?” “他不是说他听到方芳和对方通话吗?而且就是退一步,也许他记错了,他只看到对方拿出手机,但是否通话却记不清了……我刚刚不是约你到方芳死的地点了吗?那个地方不亮吧?而且背后是树林,路灯在路口,我迟到了,当时你正要打手机?” 齐晖点头,季惟继续道,“情况是不是和高杰所说的情况很象?只是你在的位置当时站的是方芳,而我的则是路过的高杰!” 一股寒意,齐晖忍不住一抖,“经你这么一说,是很象……” “所以高杰还是说错了,他在路口的话,根本不可能看清方芳手中是什么,因为方芳在暗,而他在明!我没记错的话,方芳的手机是摩托罗拉998,型号非常小。而我是走到你要我停的地方,才看清你手上的东西的,你的机子可大得多啊!!” “抱歉,为警察的薪水!那……方芳根本没打电话?” “也不一定,也许她打了,对方电话亭没人接,所以没有记录……,如果高杰是那时看清她的手机的,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 “他不是从亮处看暗处,而是……从暗处看亮处!!当时,只有一个地方,只有在那里,他才可能看清方芳手中的东西!!” “……方芳身后的树林!!!” “对!” “你是说他……” “预先就埋伏在树林中!等着方芳!!” “那就不是误杀,而是……” “没错,是谋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打电话引方芳出来也是他!至于为什么……”季惟沉默了一会, “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死者的男友,我想,他应该知道一切的原由!!” ###NextPage### 第十二章 高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惊讶,闵文说分手和不断的交女友,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自高中交第一个女友以来,几乎每隔几个月,他便会找个新的。然后,渐渐对高杰冷淡,但不出两个月,她又会重回高杰身边,直至下一个目标出现,再开始新一轮的循环,本来在这一年中,闵文已经收敛了许多,没想本性毕竟难改。 高杰只是平静的点了根烟,不以为然的说了声,“又交了一个啊!” 说的时候,高杰有些苦笑,连这种事情都可以习惯,自己也真是不简单啊! 果然不出所料,闵文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周末也经常不见人影。更离谱的是,向来对英文很反感的他,居然在床头放了大堆的英文歌带。高杰仔细翻了翻,几乎没有能看懂的,只得悻悻住手。 过了两个星期,闵文开始读英文报纸,时常把收音机调到“美国之声”,高杰不得不在忍受那种嘈杂的声音同时,忍受他的心不在焉。 只要两个月,闵文的兴趣就会消失,高杰在等待,他确信闵文会回到自己身边。 某一天,高杰下班回家,正看到闵文在清理自己的衣物。 见他开门进来,闵文吃惊的住了手,下意识的看了看钟,时钟正指向八点半。 高杰平日下班都在九点后,正巧这几天变天变得快,高杰早上又穿得少了,一整天的头昏脑胀,便请了假提早回来,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高杰撑在门上,扶着头,看看闵文,再看看床上摊了一床的衣服,低头想了半天,那种晕眩的感觉让他无力思考,然后他开口问道,“你要干什么?”感冒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闵文并没注意到他的失常,而是紧张的思索了片刻,然后带着摊牌似的坦然。 “我要搬回家去!” 高杰的头因为他的答案而更加的痛了起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很想就此躺下去,却又隐约知道不能在此刻那么做。 他皱眉看着闵文,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呢,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来跟自己讲这种费脑力的事情吗?他不知道自己已经非常累了吗? 高杰很简洁的,“为什么?!” 他没有体力跟他来耗下去,但闵文却不这么想。 “原因……很多啊……” “讲重点!!”高杰打断闵文的长篇大论,后者满肚子腹稿夭折胎中,很吃惊的看向了肇事者,反而不开口了。 高杰摇摇头,微微清醒了些,他看着床边沉默站着的闵文。 那个人到现在仍盯着床上那一摊衣物,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不舒服,虽然一直知道这个人的淡漠,高杰还是有种受伤的感觉。 闵文却在这时突然开口,“重点就是,我想分手!!” 高杰后悔得很快。 第二天,睁开眼睛,因为睡了一觉,感冒好了大半。他回忆起,自己大叫滚字的声音和闵文决然摔门而去的背影。 高杰换了班,晚上到闵文上课的地方等。 等到九点多,学生们才陆续出来,高杰远远便看见穿着高领毛衣的闵文,正要叫他,却看见他身边的一个长发女孩,两人正说笑甚欢,想起闵文说的那句新女友,高杰有些纷乱,居然忘记开口。 闵文却看见了他,转头和那女孩说了几句,便跑了过来,高杰心中一喜。 “在等我吗?”闵文一点也不象刚吵完架的样子,笑笑的倒让高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得点点头。 抬手看表,闵文笑一笑,“幸好还早,找个地方喝茶聊天吧,我正巧想跟你说清楚。” 高杰的笑僵住了。 无论高杰怎么低声下气的道歉,闵文也只微微的笑,高杰被他逼的几乎要抓狂,他才道:“我真的没生气,只是觉得到了该断的时候了,之前的学费什么的,我会分期还给你。你一直照顾我,我记在心里,希望以后还能是朋友!” 高杰瞪大眼,会说这种客套话的人绝对不是闵文,可眼前这个人分明是几年来最亲密的,背负着同样罪责的那个人。 “我绝对不会和你做朋友的!!”高杰一字一顿的说。 ###NextPage### 第十三章 他一定会回来的,象以前每一次一样。也许哪一天到家,就可以看到闵文躺在床上看书,等着自己做饭呢,他在生气的时候是不会做饭给自己吃的。 他不可能离开得了自己,是自己把他引入这个圈子,虽然他一直用找女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但一直也没有成功不是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他一定会回来!! 高杰用红笔在吵架的日期上划了把红色的叉,然后,过一天就加一把,他没有去找闵文,那个人非常痛恨自己的示弱。 每天回家,开门前,他都满怀期望,然后再陷入冰冷。 那个冬天特别的漫长和寒冷。 然而,红色的叉到了六十把的时候,闵文还是一直没有出现,高杰开始惊慌。又等了几天,他打了闵文的括机。 对方很快就回了话,“是你……”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只听到话筒中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我,我一直在想你……”这是两人中每次闹到最僵才会说的话,也是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代表了太多的回忆,它象个咒语,化解过他们之间所有的矛盾。 隔了一会,“……我们约地方见个面吧!” 闵文约的是一家叫"名典"的茶吧,在市内小有名气,以白领为主要服务对象,布局非常典雅,到了晚间还有现场的钢琴演奏,价格当然也不菲。 见了面,高杰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闵文为两人点了茶,那熟练的举止显示着他经常来这种地方,这是为自己在小屋中煮饭的那个人吗?高杰有些不敢肯定的看着一身休闲名牌的对方。 “现在……上班了吗?” 居然一开口会是这种寒暄的话,高杰为自己的勇气哀叹着。 “嗯,找了份工作。”闵文居然点头,高杰有些吃惊的看他,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做什么的?” “在一家公司做文职,赚自己的学费没问题,对了,钱,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吧?” 高杰心一沉,他什么意思? “……不,我不是,你……” 闵文偏开头,也有些不自然,“先不说这个吧,对了,工作是方芳帮我找的。她是我现在的女友,我跟你分手后认识的,很可爱!有空我带你见见她?” 这样的对话就象两人是真正的朋友一样,高杰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奇怪态度,服务生将茶送了上来。 闵文点头道谢,“不客气!”服务生退了下去。 高杰突然伸手抓住闵文放在茶杯旁的手,“闵文!” 他哀求般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焦急的看他的眼。 闵文眼光闪动,脸上似乎是为难又似乎是不知所措,这样生动的表情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闵文啊,高杰心中的重量似乎一下消失了,语言机能也恢复正常,“原谅我,闵文,原谅我!” 闵文垂下眼,“高杰,不要这样说。” 高杰怔住,闵文乘机把手抽了出来,高杰茫然看看手,那种温暖的突然消失,让他心中突然空了一块。 我什么地方做错了?高杰心想。正听到闵文再度开口。 “我们之间早已经完了,你该知道的!” 原因是那个女孩吗? 高杰站在树下,看着对街从校门中走出来的那对男女,校门上的灯照在闵文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似乎怀中是最珍视的宝物,而自己是那个守护的骑士。 高杰呆住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被保护,被宠爱的一直是闵文,他任性、易怒、没有责任心,高杰总觉得他还是那个相遇时的少年,脆弱,敏感,需要人保护,可他此刻却在那张脸上看到了这么充满男子气概的表情,这真的是那时在自己身下发出醉人呻吟的那个人吗? 很陌生! 也许只是和闵文长得一样的另一个人?!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那个侧面,走路的姿势,微笑时偏偏头的习惯,无一不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一直、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的情人! 但是!!他的闵文被别人给改变了!!! 高杰慢慢将目光转到那女孩身上,她正快乐的笑着,很灿烂的笑容,很年青的笑容,也很漂亮! 女孩突然勾住闵文的脖子,在他脸上啄了一下,闵文怔一怔,然后笑着敲了敲她的头,她吐了吐舌头,象电视中常演的那样。 高杰呼吸急促起来,这种亲昵的举动,他永远都无法在阳光下,在大街上做,对方不过是爱炫耀的做作的“女孩”,只因为她是女的,她就轻易的打败了自己!! 闵文居然为了这种人,居然只是这么普通的人!!! 短短的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拳头微微的颤抖。 身后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闵文停住了开门的动作。猛的回身,背着灯光,男人疲惫的面容上,两只眼紧紧盯着自己,闵文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吃惊,“高杰?!” 对方没有说话,只看了他半晌,“就是那个人吗?” “啊?” “我看到了,很平常,我以为让你甩掉我的至少应该与众不同!” 闵文终于听懂他的意思,却没开口,只是挺直了腰,冷冷看着他。 高杰伸手去拉他,“闵文,回来吧,求你了!” 闵文避开他的手,退了一步。 高杰悲伤的看他,然后渐渐激动了起来,“为什么?那种女人有什么好?我哪里比不上她了?你说话啊!!” “回去吧!”闵文冷淡的开口。 高杰扑了上去,将他压在门上,就要去吻他的唇,闵文猛的躲开。 “闵文?……真的已经结束了吗?你是当真的?” “你真要我说吗?”怀中的声音象冬日的寒风,刺得高杰不禁松开手。 闵文靠在门上,直直看着他,"不懂吗?因为我,从来没爱过你!“ 高杰睁大眼,似乎没听懂,却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认为我离不开你是吧?因为我是你带入这个圈子的!!你让我交女友,是因为你知道我逃不了,就象养鸽子,每天还要放飞呢……,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还有那间总看不见阳光的屋子,一切一切我都讨厌!!我从来没求过你,要你把我带进这种生活啊!!!” 高杰呆住,看着闵文激动的大叫,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吗?他以为的幸福只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吗? 闵文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喘着气没再说话。 过了会,他再开口时已平静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他笑了笑,“我现在不需要你了,我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她是很普通,但是我可以在阳光下吻她,可以和她手挽手在街上散步,可以带她到我家,我妈笑得合不拢嘴呢,你做的到吗?” 他挑衅的看着高杰,“你也犯不着看不开,我陪了你快十年,不是吗?对了,还忘记告诉你一点了,我要结婚了!!” 闵文拿出钥匙,打开门,回头,“我会寄请柬给你的!你不是一直说爱我吗?那就为我微笑祝福吧,我想我会幸福的!!” “砰!” 关门声如回音在耳畔不停回响。 黑暗将他整个吞噬了,脸上一片潮湿。 ###NextPage### 第十四章 桌面上,红色的帖子,闵文、方芳的名字并排印着,男人喃喃自语,“就是这个人,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电话亭中,电话本被一页页翻过。终于停了下来,他用手指轻划过目光凝视的地方,看了半晌,手指移到了号码按键上,一个一个仔细的慢慢按着…… “这时候了,去哪里,刚刚是你手机响吧?”闵文边擦头边走出浴室。 女人正蹲身穿鞋,回头笑的匆忙,“回来跟你仔细说!” “早去早回,明天还要上班的!” “嗯!”甜蜜的吻,纠缠不休,依依不舍。 “我走了!” 他挥挥手。 “碰”,门关上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一般人不会往同性恋上想吧?” “……反正从肖云家里出来,就确定那两个人关系不寻常了。” “她好象什么也没说啊?” “一般而言,妻子或女朋友与丈夫最好的朋友之间的确会有类似嫉妒的情绪存在,但为此而将他打一顿,不觉得反应太过火了吗?何况,肖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女人,所以我想她一定有理由,虽然她没说。再加上闵文听到高杰的名字时,反应非常激烈,这两样加在一起,我想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他实际上是她的情敌!” “……我以为是因为他的朋友是杀他女友的人,才那么激动的……” “你记得他当时听到高杰的名字后,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说怎么会是他吧?” “如果我杀了你女友,你会说什么?” “我哪有女友,而且那怎么可能?” “是啊,一般人会说怎么可能,他却说怎么是他,不觉得这两句话有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 “……你呀,用点头脑吧!你不觉得,‘怎么是他’,听起来远没有‘怎么可能’那么惊讶吗,其实我想闵文在事情发生后,已经想到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告诉了他真正的谜底,和他想的相差不远,所以他才并不特别惊异,只是受不了这个事实而已!!” “……因为自己的缘故,所有的人都死了……不对,我是问最开始,当时你说有地方很可疑,那时你还没见到肖云和闵文呢!” “……我一见高杰,其实就知道了!” “太夸张了吧?你一见就知道,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不是,我不是说知道来龙去脉,我是说知道他是同性恋者!” “这么神……啊?!……” “你退那么远干吗?” “……我听说,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一眼认出同类!! 季惟显然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呲着牙笑起来,“……你说呢?!” “别靠过来!!!” 跑步声。 “我要追到你了,请注意!还有三步之遥,请注意!两步……” 今天警局中仍然是很热闹,窗外则是阳光灿烂。 “你会永远爱我吗?” “那种事,太远了,不知道……” 那是少年间的问答,在很久很久以前…… (后记)
很希望对一个人说对不起,我曾经不小心伤到了他,也许他还记得我,也许已经忘记了又或者认不出是我……,……无论他看不看得到都希望他过得很好! |